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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杂志封面文章：再造电信运营
《财经》记者 谢丽容 刘琦琳
互联网公司正在边缘化电信运营商，后者奋起应战却战绩惨淡，之所以如此，体制基因的影响比技术基因更大
自蒸汽机发明以来，技术一直是塑造商业的核心力量。在我们这个时代，引发商业革命的是互联网技术。这项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十年左右时间里，改变了一个又一个行业：PC、手机、音乐、出版、影视、物流、零售、金融、电信，等等。
去年10月，本刊曾聚焦互联网对金融业的冲击；今年4月，本刊透视了电商冲击下的零售业生死；本期，我们又把焦点对准了电信业，这个昔日的皇帝女儿、垄断巨人，如今真正感受到了竞争压力。
挑战者不是当年担心的AT&T、Verizon、沃达丰这样的外国同行，而是腾讯和阿里巴巴这样的本土互联网公司。腾讯旗下的微信有3亿多注册用户、阿里巴巴旗下的支付宝有8亿注册用户，腾讯和阿里正在给他们提供优于传统电信运营商的电信服务和其他增值服务，并已被业内称为轻运营商。它们没有沉重的基础电信网络，但拥有比传统运营商高得多的利润。而且，在政府下决心不再保护垄断之后，轻运营商必将层出不穷，未来的电信市场，必然是一个轻运营商与基础电信运营商并行的二元格局。
谁将是电信市场未来的主导者？
多位业内资深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中国电信、中国移动、中国联通，这些昔日的巨无霸若想在未来不被边缘化、不沦为单纯的数据管道，就必须完成自身的再造。值得深思的是，喊了四五年“去电信化”的传统运营商，转型为何迟迟不见起色？答案很可能是：在垄断资源成为其优势的同时，亦成为其裹足不前的包袱。它们缺的不是技术，而是新的思维，而新思维又有赖于新的体制和机制。
只有再造电信运营，才能拯救运营商。至于再造的路径，业内认为，无论是智能管道还是互联网企业，抑或是二者并重，各种可能性其实都有。
——编者
在中国电信集团董事长王晓初今年4月亲赴杭州与马云商讨合作事宜之后，阿里巴巴集团CEO陆兆禧证实，双方在天猫开店、虚拟运营及阿里手机操作系统等三个方面已达成战略合作意向。
但这似乎不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合作。在中国电信随后召开的一个内部会议上，北京电信研究院副总工程师张成良对大家说：“马云认为，运营商除了拥有一张物理网络，其他的都可有可无。”
张成良继而问道：“各位，你们的手机上有多少应用是由我们中国电信开发的？多少是自己下载的？多少是你们爱用的？”
2011年，王晓初曾将中国电信定位为“新三者”：智能管道的主导者、综合平台的提供者、内容和应用的参与者。
两年已过，事态似无转寰余地。在互联网技术的席卷之下，中国的电信基础运营商已被逼至死角。而政府也不再充当保护伞，去年底，某中央领导曾点名批评电信基础运营商不作为。今年4月，在关于微信是否需要收费的论战中，工信部态度明确：交给市场解决。
6月21日，《人民日报》刊登采访马云的实录整理稿《金融行业需要搅局者》。业内称其意味深长。本届政府或将加大垄断行业对民营资本的开放力度，电信行业不会独善其身，甚至会首当其冲。此前，工信部已发文通知：允许民营企业租借基础电信资源提供电信服务。
OTT(Over The Top，指互联网公司越过电信运营商，自行发展数据业务，如微信)这一词汇，已无法概括互联网企业的社会功能。通过单个的产品应用，OTT厂商已经形成了自我循环的生态圈。一旦用户进入该生态圈，便可满足日常生活的多种需求，如买卖、缴费、交友、小额信贷等。
一些OTT厂商已被业内称为轻运营商。所谓轻运营商，是指那些为用户提供话音及各种数据服务(包括金融服务)，却不具有基础电信设施的企业。这类企业多为民营企业。
多数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业内人士认为，在政府撤掉保护伞之后，基础电信运营商与轻运营商并行的二元市场格局将无可逆转，未来的看点是基础电信运营商如何转型，轻运营商是否会主导电信产业。
此消彼长
阿里巴巴和腾讯才是电信业的未来主导者，这样的声音和迹象，无疑是中国三大电信运营商的梦魇
当马云享受着单季度净利润同比近两倍增长的快感时，中国基础电信运营商营收和净利润的增长率却在逐年下跌(见附表)。
导致下跌的一个重要原因，是OTT业务对语音、短信的替代。工信部的统计显示，1月－3月，全国移动电话通话时长同比增长6.3%，但移动电话用户的增长率是12.5%，这意味着用户打电话的时间显著减少。另据工信部数据，中国移动电话用户数已达到11.46亿户，普及率84.9%，继续增长的空间已很有限。
移动市场越繁华，基础电信运营商便越落寞。中国移动总裁李跃称，中国移动此前在内部测算，假如一个手机用户发送1000条短信，中国移动可收100元，如果他用微信发送这1000条短信，中国移动可拿到的流量费可能只有几块钱。
目前，微信用户数正逼近4亿，相当于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的移动用户之和。2012年，腾讯公司的净利润率是28.09%，中移动是23.07%，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分别只有5.27%和2.85%。
欢笑者不止腾讯一家。马云同样可以给李跃算一笔账：淘宝和天猫有5亿左右的注册用户，支付宝有8亿用户，手机淘宝有3亿用户，这与一个运营商已无二致，一个移动用户打开一个页面实现一笔交易(电子商务或金融理财等)，只需几十KB的数据流量，这一过程交给运营商的费用仅几分钱，而阿里巴巴赚到的钱则没有天花板。
2012财年(2011年10月至2012年9月)，阿里巴巴集团营收为40.83亿美元，同比增长74%；运营利润为6.88亿美元，同比增长112%；净利润为5.36亿美元，同比增长58%。
微信过去冲击的只是语音、短信等存量业务，阿里巴巴基于云计算、大数据技术，则将对运营商的移动增值服务造成影响。
阿里巴巴正不断收购或战略入股各种应用产品，如虾米音乐、新浪微博、高德地图等，甚至传出收购视频网站PPTV的消息。这意味着，阿里巴巴可为其3亿或5亿或8亿，甚至更多用户，提供名目繁多的移动增值服务。
微信的未来与其如出一辙、殊途同归。但与微信相比，阿里巴巴尚缺一个更具粘性的移动入口，因为逛淘宝的用户，可能只会去 豆瓣 听音乐，那就不妙了。所以，阿里巴巴试图通过与运营商的合作，获得最直接的手机入口。
阿里巴巴正大力推广自己的手机操作系统阿里云OS，以自身庞大的网上流量平台吸引手机整机厂家加入其中，同时希望运营商给予这些装有阿里云OS的手机更多补贴。
在4月的谈判中，马云告诉王晓初：用户使用支付宝的“信用支付”，即可实现真正的0元购机，之后再每月向支付宝缴纳套餐话费即可。而当前市场上的“0元购”，均需要预存一定的话费，再按月返还。
该计划将彻底颠覆传统移动通信业务的销售模式，实现手机卡全国统一办理、全国统一定价、统一服务，这是运营商自2008年全业务运营以来，怎么都做不好的一件事情。
基础电信运营商是否想过， “去电信化”的转型尝试已提了数年，为什么不成功？阿里、腾讯的轻运营模式是否会主导未来？
转型之殇
你还没走完审批流程，人家已经把产品做出来了，这种局面持续下去，电信运营商的互联网转型必然被动
6月22日凌晨，中国移动在Jego(Just Easy Go)官网发出声明，暂停该产品的新客户注册，并关闭中国大陆客户在中国大陆境内的音视频电话功能。
Jego，在中国移动内部被称为“鸡狗”，于6月1日正式推出，类似于Skype和微信的软件，为用户提供即时短信、即时语音消息、照片分享、视频通讯等服务，甚至可拨打固定电话(仅限于海外)。
其雏形是多年前北京移动推出的PTT(Push to Talk)业务，可像使用对讲机一样快速地进行“一对一”或者“一对多”通话，曾服务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此后，中国移动研究院一直有2个－3个人的团队推进该业务的发展，中国移动数据部互联网处也参与研发了其中的一些模块。
不过，最终由中国移动国际公司在其基础上，通过外包团队运作推出，而非中国移动集团公司统一发布。因国际公司拥有较大的项目审批权，中国移动研究院和数据部对Jego的推出并不知情。
中国移动综合部负责人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称，此事确实在中国移动内部引发了研究院和国际公司的“矛盾”和“战争”，这亦是Jego最终在国内夭折的原因。
Jego曾被誉为运营商遭移动互联网厂商边缘化之后寻找活路的起点，但依旧受制于中国移动僵化的体制和机制。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事件并不鲜见。
在Jego之后，中国移动近期还出人意料地放弃了此前苦心经营多年、承载巨大移动互联网战略意义的飞信和飞聊。
2009年至今，业内称之为运营商“奋发图强”的时代。在三大运营商内部均形成了明确的战略转型计划，即：明确要做智能管道的主导者，以及内容和应用的参与者。期间，向互联网转型的各种举措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中国移动最具典型性。其延续了2G移动梦网时代的产业链思路，试图搭建类似苹果公司应用软件商店(App Store)那样的应用商店，并开发自有OPhone手机操作系统，希望借此形成移动互联网入口，通过APP应用、终端、服务、通道，形成一个具备天然优势的移动互联网生态产业链。
理论上，由于电信运营商天然的用户基础和网络基础，这一设想具备可操作性。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OPhone在2011年面世后不久便匆匆退出市场。飞信、MM云、物联网、电子商务、位置服务、飞信、语音云和移动支付等业务，均很难在同类市场上形成竞争优势。
在移动支付领域，中国移动亦选择放弃自身2.4G移动支付标准，转投NFC(近距离无线通讯技术)阵营。与中国银联联合推出了NFC移动支付SIM卡，同时发布了两者联合开发的“手机钱包”。但目前市场上支持NFC的手机极少，短时间内发展用户恐不现实。
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在互联网战略上几乎复制了中国移动的尴尬。在中国移动推出MM应用商城之后，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也推出了天翼应用商店和沃商店，并布局各种移动互联网业务，这些产品中，除了天翼视讯等少量业务，很少能被人记住。
“联通自己做了好多互联网应用，比如沃友，我们自己虽然用，但是都知道体验很差，不稳定，也不顺畅，效果不好。”一位 北京联通 的员工对《财经》记者说。沃友是联通自主开发的移动软件，但据未公开数据，从2011年8月面世至今，沃友的活跃用户数仅200万左右。
在采访中，多位运营商内部人士均认为，传统的体制问题导致其互联网应用无法获得应有的发展活力。
“别人是轻装上阵，运营商却背着100公斤的包跟他们赛跑，所以转型转了七八年也没有起色！”中国电信公司科技委主任韦乐平由衷感慨。多年来，这位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电信前总工程师一直致力于运营商转型研究，但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他对运营商互联网化的前景并不乐观。
中国电信翼支付公司的一位合作商说，到现在他们也无法适应运营商的“行事风格”。过去一年，为了能在这家独立出来的电信运营商子公司里找到商业机会，他常常在这家公司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沟通新想法时，对方常说的一句话是‘千万不要创新！就在现有的技术框架里做’。”上述合作商解释道，翼支付公司的业务开发需求由业务部门来提交，而开发则由研发部负责，如果市场部有新的创意和想法，需要先提交书面申请，研发部再按照需求等级开发。
“一项小的创意功能，比如在翼支付的界面上加载一个分享就能得回报的功能，快则需要三个月，慢则半年也完不成。”而该合作商的互联网公司合作伙伴，同样的一件事情，“互联网公司快的话一个晚上就完成了”。
类似的“大企业病”，在三大运营商内部十分普遍。比如中国移动的飞信曾受体制牵绊，被微信轻易挤出竞争队列。
中国移动2007年发展飞信业务时，曾意识到自身的制度缺陷，遂将飞信团队分拆上市，成立神州泰岳公司。但表面独立的神州泰岳，实际上仍受制于多方，其业务、运营、推广方涉及中国移动多达几十个部门，这使得飞信业务研发与市场推广之间长期脱节。
有业内人士向《财经》记者透露了一个未经进一步证实的数据，飞信五年研发耗资数亿元，这一数字还不包括直管该业务的中国移动互联网基地所需费用，以及飞信推广费用。
在电信运营商之前成立的一系列子公司中，这种问题较为普遍。韦乐平说，“你还没走完审批流程，人家就已经把产品做出来了，这种局面持续下去，电信运营商的互联网转型必然失败。”
轻运营商崛起
从App Store、微信、手机淘宝、支付宝等移动入口进去，是一个几乎能满足人们吃穿住用行等所有需求的移动社会，在这里，电信运营商仅是一个数据管道
传统电信巨头裹足不前，轻运营商却在迅速崛起。
6月6日，广州公安局正式推出了微信公众号，提供46种服务，主要包括车辆管理、出入境证件办理等。市民可通过该公众号查询自己的车辆违规记录，预约办理护照、排队面签等。广州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宣传处副处长张胜春在接受《财经》记者采访时称，微信公众号极大节省了自助服务所需投入的警力、物力。
类似于“广州公安”的微信公众号还有，招商银行、南方航空、国家博物院、广州公安等，均小成气候。
时下，用户可通过微信中的“招商银行”公众号，查询信用卡余额额度、账单信息，并可通过这个公众号收到每一笔消费的微信通知。而招商银行的短信服务则只针对100元以上的消费。
南航公众号负责人邱文辉向《财经》记者表示，目前南航公众号可以实现查询、改签等功能。一旦微信将支付功能引入，便可通过公众号订机票。未来，南航公众号计划实现高端旅客管家、旅客社区、明珠商城(南航的积分换购网站)等功能。
当用户使用语音输入时，公众号还可以通过语音识别，将其转化为文字，再由后台进行自动处理。这个公众号其实部分替代了非人工服务的呼叫中心功能。
邱文辉认为，与短信平台相比，微信具有互动、社交功能，有利于维护客户关系，在资费方面，信息可由PC端发出，几乎为免费，而短信平台，则需要向运营商缴纳服务费用。
对微信整合传统商业的想象，尚未到终点。7月初，腾讯即将发布微信5.0版本。该版本除了二维码，可“扫”范围大大扩展：条形码、书或CD封面扫描，以及由腾讯SOSO地图支持的街景扫描。这意味着，微信可以扫描商品进行网购，还可扫描建筑物来认路、指路。
就像Google Glass一样，微信将把用户从键盘中解放出来，并成为巨大的信息入口和平台。从这个入口进去，将是一个无所不包的移动社会。在这里，提供服务者是腾讯，基础电信运营商将彻底沦为数据管道。
微信只是掀开了未来革新的一角。在智能手机里，人们基本上可以用应用软件解决所有吃穿住用行：大众点评、百度地图、滴滴打车、手机京东、无线携程等。十年前，这些需求还只能通过电信运营商的移动梦网、12580、号码百事通、114等工具实现，运营商则通过代扣话费掌握最终的利润。如今的App或免费，或通过苹果的App Store付费试用，或从关联的其他支付路径实现付费，已与运营商无关。
马化腾曾在多个非公开场合表示，腾讯并不需要虚拟运营商牌照。因为与阿里巴巴不同，腾讯已拥有了令人艳羡的移动入口。当然，敢对运营商说“不”的第一家互联网企业，是苹果公司。
在iPhone发布之前，苹果公司曾考虑把自己变成一个移动虚拟网络运营商。一份由苹果公司于2006年申请的专利显示，苹果移动虚拟网络运营中心可能是一个类似 iTunes的实时通信中转站，它会根据iPhone所在的地区和实时的网络状况显示出不同运营商网络的信号强度等各项参数，然后用户可点击选择最合适的运营商网络接入。
按照苹果公司当初的设想，虽然用户可能同时在使用多个运营商的网络，但只需向苹果这家“移动虚拟网络运营商”缴纳话费。即使放到现在，苹果的这个设想也是十分超前的。不过，在专利申请的第二年，苹果公司推出了第一代iPhone，并通过由其首创的App Store模式、云服务，彻底改写行业规则。App Store模式令苹果公司构建了一个除了流量需要由运营商提供，终端、平台、内容服务、计费通道彻底绕开运营商的完整生态系统。
App Store、微信、手机淘宝、支付宝等都是通往移动社会的入口。可以预计，未来这类入口将越来越多。正在兴起的可穿戴设备，如Google glass、苹果手表iWatch、运动手环等产品则是另一种形式的窄门。4G形成气候之后，将涌现更多的入口，如视频客户端。
中国移动总裁李跃去年在中国移动全球开发者大会上这样描述4G：过去下载一部700M的电影可能要一两天，而在杭州(已建有4G实验网)公交车上只用2分钟。因此在4G时代，可将高清视频搬到汽车上，也就是可在汽车上参加公司举办的电视高清会议。
中国移动苦建4G的决心，已路人皆知。但属于它们自己的移动入口在哪儿？在其不得其门而入的时候，轻运营商的野心已不止于入口。
据《财经》记者了解，在Google成功为美国堪萨斯城的部分家庭提供宽带运营服务之时，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等企业也已开始布局自己的骨干网(用于连接局域网或地区网)。目前，中国政府未放开主干网的建设，即连接省与省、国家与国家、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网络。
以百度为例，经过约五年的升级和优化之后，百度的骨干网已具备TB(1TB=1024GB)级流量承载能力，可连接百度华北、华东、国际三个大区的数据中心群，每个大区都具备了多个上万台服务器承载规模的单体数据中心。今年6月，中兴亦宣布为阿里巴巴在北京、杭州、天津三地建设骨干网。
基础电信设施的布局，将使轻运营商在数据传输上更具主动性。反过来，传统电信运营商光纤和超大带宽的稳定性则成为它们进一步升级的瓶颈。近日有消息称，微信内部测试已可实现连续的语音通话。轻运营商成为实际意义上的运营商，只在政策的一线之间。
多数接受《财经》记者采访的业内人士认为，如果基础电信运营商在建4G时没有及时规划出配套的数据服务战略，那么其被边缘化的命运便不可逆转。
重新抉择
将有前途的业务公司化运作，完全独立于现有体制之外，可能是三大运营商做好互联网产品的必由之路
今年4月，中国联通和搜狐视频宣布深度合作，在全国31个省市陆续推出15元6GB的包月视频定向流量套餐。双方采取分成模式来实现各自盈利。有传闻称，中国联通一改常态从每笔套餐费中向搜狐支付了比例不详的分成。
和联通达成此类合作的OTT厂商还包括微信、唱吧、豆瓣、虾米音乐等知名应用厂商。唱吧与中国联通也推出沃唱吧包月服务，标准资费同样为15元/月。豆瓣、虾米音乐等也曾和中国联通合作单一业务包月流量，费用在5元左右。
“如果应用厂商能和运营商五五分账，就是很理想的状态了。”一位开发者对《财经》记者说。在国外，这种合作模式已经十分普遍。针对单个应用产品做定向流量套餐，并单独收费的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管道的智能化管理，大大提升了管道价值。但天津联通某高层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这种模式仍然属于小范围的试探性模式，跟OTT厂商的合作，还需要再扩大思路，增加想象力。
多位运营商内部人士向《财经》记者表示，运营商已初步形成了对OTT厂商的共识：通过合作，获取相应的流量附加值。这意味着，电信运营商不再强硬地和互联网公司站在同一跑道上。
一位接近中国移动决策层的人士表示，运营商90%以上的价值仍在管道，基于管道的独特价值，发掘新业务、新用户、新模式，才是运营商的“安身立命之本”。韦乐平同样认为，管道仍然是运营商的“金饭碗”，“去电信化是对的，但完全放弃管道，去做互联网是不可能的”。现阶段，在互联网企业和智能管道之间，运营商暂时的选择是后者，而后择机向前者侵蚀。
事实上，在运营商内部并非没有成功的互联网产品案例。
2011年，中国电信“天翼视讯”业务团队从母公司剥离，实现公司化独立运作。2012年，天翼视讯年盈利接近10亿元，用户规模超过8000万，在同类视频业务中排名第五。
天翼视讯前身是中国电信的视讯运营中心，2010年业务上线，2011年天翼视讯公司挂牌成立，并于2012年完成首轮重组私募，中国电信出让20%股权。
韦乐平认为，“天翼视讯”业务，是中国电信少数成功的互联网业务。“天翼视讯”的成功，在于彻底从运营商旧体制中剥离。
据韦乐平透露，下一步，天翼视讯还将进一步出让股权，“希望社会上的投入继续加大，中国电信的控股降低到50%以下，最终做到不由中国电信控股，而是作为一个社会化公司运转”。
将有前途的业务公司化运作，完全独立于现有体制之外，被认为是三大运营商做好互联网产品的必由之路。
中国电信继天翼视讯之后，2012年8月又将“爱游戏”基地正式步入公司化运作，并设立炫彩互动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游戏业务的投资、收购、产品研发和市场营销等方面自负盈亏。
按照中国电信的规划，其下辖八大业务基地都将进行公司化运作。
中国移动亦在探索基地公司路径。去年，中国移动总裁李跃曾高调宣布，正在酝酿互联网公司，具体的方案是先由 广东移动 基地牵头，将原来的互联网基地改造为互联网公司并拥有自己的董事会，下一步将其他八大基地也从各个省公司中剥离并归入其中。李跃甚至称，也存在成立多个互联网公司的可能。
中国移动的业务基地都在各省公司，对基地的考核办法是：每季度一次，总部数据部和相关部门拥有50%权重，各省公司有50%权重。若按照李跃的规划，这必将是一次彻底梳理中国移动总公司、省分公司、业务基地三者之间利益关系的大举动。不过，到目前为止，此事是否有所进展尚不得而知。
近日，中国联通将信息化事业部和电子商务部进行合并，新成立“信息化和电子商务事业部”。有北京联通市场部相关人士透露，这很可能是电子渠道单独分拆，成立独立子公司的前期准备。
韦乐平乐观估计，在十年之后，通过运营商的转型，管道业务和互联网业务的收入占比也许可以达到“各占50%”。他的观点是，运营商在少数互联网业务上做好即不错。
他认为，以苹果、腾讯、阿里巴巴为代表的轻型运营商的崛起将重写行业格局，主导较高利润的上层业务和应用，基础电信运营商管道化、边缘化、低值化趋势难以逆转，这并非运营商的“大意轻敌”，而是大势所趋。
有迹象显示，决策层希望通过政策引导，帮助运营商提升管道价值，挖掘更多管道经营空间，而电信业的开放力度也将更大。在激活传统运营商方面，民营资本被寄予了厚望。
业内人士预计，民资进入移动转售业务，很可能只是第一步，下一阶段，基础电信运营领域也可能会更加开放，例如，TD-LTE网络的建设和运营，引入民营资本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