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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独特的商业模式在中低端手机市场上取得重大突破之后，“山寨机之王”联发科又面临着新的挑战。
冀勇庆/文
8月1日下午，站在清华大学主楼327教室讲台上演讲的是一位貌不惊人的长者。他个头不高，穿着一件工装式衬衫，衬衫口袋上还别着一支钢笔，讲话的节奏非常舒缓，初看起来也许更像是一位大学教授。
他就是搅动了全球手机市场格局的联发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联发科”)董事长蔡明介。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的很多大学生都没有听说过联发科和蔡明介，但是他们一定听说过山寨机。慕名而来的大学生将只能容纳30来人的小教室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人坐在教室的过道上听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演讲。
如今，联发科的手机芯片已经统治了国内的山寨机市场，随着大量山寨机的出口，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全球手机芯片的市场格局。前不久联发科宣布，由于全球新兴国家对中低价手机产品需求强烈，今年联发科的手机芯片出货量目标将从2.5亿颗上调至3亿颗。如果这个目标得以实现的话，联发科今年在全球手机芯片市场的占有率将达到25%，成为全球第二大手机芯片供应商，在全球所有无生产线IC设计公司(Fabless)当中排在第五位。
联发科的业绩与惨淡的金融危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今年上半年联发科实现营收520.55亿新台币(目前人民币与新台币的汇率比值约为1：4.8)，比去年同期增长了24.8%；毛利率高达57.7%，比去年同期提升了4.7个百分点；实现净利润161.64亿新台币，比去年同期暴增了77.1%。
但是，蔡明介已经看到了繁荣背后潜在的危机。“什么叫做半导体？就是至少有一半的公司都会倒掉。我念书的时候非常喜欢看拳击比赛，在半导体行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发现很多IC设计公司都是一代拳王，就是你刚刚打下江山，还没坐稳就被蜂拥而至的挑战者打下拳台。”
被颠覆的颠覆者
过去，依靠低廉的价格和软硬件一体化的整体解决方案(Turn key Solution)，联发科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低端手机市场，依靠扶持数以百计的国内手机品牌厂商甚至山寨厂商，一举击败了原来高高在上的欧美手机芯片巨头，成为了GSM手机市场的主导力量。蔡明介认为联发科的成功就在于采用了哈佛商学院教授克里斯滕森所说的“破坏性创新”，通过向非主流市场上的消费者提供初期性能并不足够好的产品，最终击败主流市场上的竞争对手，自己成为主流。在今年年初，他甚至提出了“今日山寨，明日主流”的口号。
如今，联发科正向着自己的目标稳步推进。随着联发科方案在GSM手机市场上的普及，手机厂商发现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做过多的设计，因为联发科已经帮助他们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
就连全球前五大手机厂商也对此动了心。今年7月，LG的GSM手机开始采用联发科的6253单芯片，“为了确保中低端的市场份额，我们会在这个市场上部分地采用联发科的解决方案。”LG电子(中国)有限公司情报/通信产品市场部市场总监林容丰表示。据了解，三星也将很快采购联发科的手机芯片。实际上，在目前仍是全球主流的GSM中低端市场上，凡是没有采用联发科方案的手机巨头都已经呈现节节败退之势。因此，联发科有理由相信，自己将会进入全球前五大手机厂商的采购名单，而这五大厂商占据了全球手机市场70%的市场份额。联发科首席财务官兼新闻发言人喻铭铎表示，联发科未来的最大目标是向世界级的手机制造商提供芯片，特别是行业老大诺基亚。
联发科正在成功地颠覆手机产业的既有格局；但是，它也正在被新进入的颠覆者颠覆。在联发科模式取得巨大成功之后，全球的电子行业掀起了一股“学习联发科”的热潮，一些后起的芯片设计公司也正在拷贝联发科的成功模式来挑战联发科。
其中最被业界看好的就是另一家台湾芯片厂商晨星(Mstar)半导体股份有限公司。继在平板电视芯片领域挑战联发科的老大地位之后，晨星也正在杀入手机芯片领域，它几乎完全拷贝了联发科的商业模式，但是价格更具杀伤力。“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接到晨星芯片的手机订单了，据说价格比联发科还要便宜30%。”一位深圳山寨手机工厂的负责人透露。可以预见的是，两家台湾芯片厂商将会上演一场“双M争锋”的大戏。
当然，对于赖以起家的山寨手机市场，联发科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会进一步精耕细作。目前联发科在内地市场上有100多家直接客户，采用联发科方案的山寨厂商更是不计其数。“山寨模式”在迸发出强大生命力的同时，也带来了良莠不齐、泥沙俱下的后果，这在客观上也损害了联发科的品牌形象。今年，联发科准备在自己的100多家客户中发起倡议，共同提高手机的品质。“我们已经选出了音频、视频、电源等9个指标，告诉客户国际手机大厂能够达到的水平，同时也告诉他们联发科平台能够达到的水平，促进他们尽早达标。”一位联发科的内部人士透露。显然，联发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拉动整个山寨市场走向主流。
新市场之困
“过去在台湾，386来的时候286的主流芯片厂商就被淘汰了，486来了，386的厂商又被淘汰。”令蔡明介感到忧心忡忡的是，全球手机市场似乎已经开始根本性的变革，未来市场的主流将会转向智能手机和3G手机两大热点。虽然联发科在GSM中低端手机市场上已经占据了统治地位，但是如果不能赶上新技术的浪潮，联发科仍然有可能成为只领风骚没几年的“一代拳王”。
随着()、Gphone的推出，智能手机市场正在成为全球手机市场的最大热点。美国市场研究公司iSuppli预计，今年全球手机销量将下滑12%，而智能手机的销量却将增长6%~11%，占到全球手机销量17%左右的份额。
在这个领域，联发科已经慢了半拍。今年以来，华为旗下的海思半导体凭借K3智能手机平台率先杀入山寨市场，计划将智能手机的价格杀到1000元以下。依托华为这棵大树，海思取得微软Windows Mobile授权的时间比联发科还要早。据了解，海思目前正在与基带芯片厂商展讯商谈，一起做智能手机的Turn key解决方案。MP3芯片龙头福州瑞芯微电子有限公司也已经借道谷歌Android平台进军智能手机市场。“无论是从进入的时间，还是方案的成本来看，联发科相对于竞争对手并不占优势。”一位手机芯片的业内人士认为。
在另一大热点3G手机上，联发科面对的则是知识产权的困局——目前，3G手机的大部分知识产权都掌握在高通等欧美厂商的手中。例如，CDMA 2000 EVDO手机几乎所有重要的知识产权都被高通掌握，另一家台湾芯片厂商威盛通过收购LSI Logic的CDMA部门才获得了入门资格，而联发科在这个市场上基本上无计可施。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借助联发科迅速做大的天宇朗通为了进入EVDO市场，只能选择与高通结盟。
在全球最主流的WCDMA上，虽然去年联发科就已经展出了样机，但是直到目前仍然无法量产，这也许与联发科迟迟没有获得高通的专利授权有很大关系。“在WCDMA上联发科虽然一直在与高通谈判，不知道是否受到联发科在GSM上毁灭性打击的影响，高通好像对联发科的授权并不积极，至今双方并没有谈拢。”北京四海雍智半导体测试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王艳辉认为，“与GSM许多专利已经过期不同，WCDMA存在大量的专利问题，联发科很难像GSM一样可以轻松避免，同时由于其电信背景的缺失，即使联发科近期获得WCDMA的专利授权，要想短时间内推出WCDMA依旧非常困难。”到目前为止，联发科是否已经与高通达成了WCDMA的专利授权协议还是个谜。联发科内部预计自己设计的WCDMA芯片将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批量出货。即使如此，联发科可能也已经失去进入中国联通WCDMA手机的最佳时机了。
改变商业模式
2007年9月10日，联发科以3.5亿美元的代价收购了美国芯片设计公司ADI的手机芯片部门，从而进入了TD-SCDMA手机市场。在中国移动组织的前几期手机招标中，ADI/大唐这对“最佳拍档”拿到了50%以上的市场份额，芯片出货量超过了100万套。
但是，一来中国移动TD手机的大规模集采并没有启动，100万套的成绩对于年芯片出货量达3亿套的联发科来说根本就不解渴。二来，目前联发科和大唐采用的是分工合作的方式——联发科(ADI)提供芯片，大唐提供协议栈。但是如今大唐自己又成立了联芯科技开始自主研发TD手机芯片，未来两家厂商的关系必然会越来越微妙。
联发科在TD上的强势介入已经引起了TD阵营部分厂商的不安。“我们辛辛苦苦地做了那么多年的研发，凭什么它一进来就要摘桃子？”一家厂商的代表愤愤不平地说道。这种敌对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日常的工作。前不久，在TD-SCDMA联盟9月北京国际通信展的布展协调会上，联发科一开口就要拿下400多平方米展区将近一半的面积，此举遭到了联盟其他成员的一致炮轰。
其实，令其他TD厂商感到恐惧的是，如果联发科复制它在GSM市场上驾轻就熟的“低价+turn key”模式，以其强大的产业运作能力，很可能一统TD手机芯片的江湖。
但是，从目前来看，恰恰是联发科更需要担心自己在TD上的竞争力。由于手里没有核心的协议栈软件，联发科的Turn key优势其实根本无从发挥。再加上TD手机其实大部分需要依赖中国移动的集采，单纯的低价对于中国移动的吸引力并不大。
如今，在开放的山寨市场崛起的联发科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学习与运营商打交道。前不久联发科首席财务官兼新闻发言人喻铭铎表示，过去有人认为联发科在TD领域仍然会沿袭以往的Turn key解决方案模式是一种误解。“联发科成功的商业模式核心是帮助客户满足终端消费者的需求，Turn key只是当时特定市场环境下采取的方式方法而不是根本，Turn key未必适合现阶段TD产业的发展需求。”
实际上，正在走向主流市场的联发科已经开始改变赖以成功的商业模式。“到了3G和智能手机时代，大批PC软件开发商进入手机领域之后，软件资源将会极大丰富，那个时候我们在软件上会退，从而做一家更纯粹的芯片设计公司。”联发科的一位内部人士如此认为。据了解，联发科已经开始尝试与手机设计公司合作，绕过手机品牌厂商直接为运营商定制手机的新模式。
“你介意‘山寨机之父’的称号吗？”面对清华学生咄咄逼人的提问，蔡明介笑了笑，“也还好，只要公司的经营有成果就好……当然，这个名字好像也不是那么很好听，不过我已经听习惯了……关键是做好企业，对股东有交代。”如今，身为船长的他正在悄悄调整联发科的航向，确保这艘巨轮能够驶向更加远大的目标。
